深夜电台：装在匣子里的男人
深夜电台，识凡人不明之类，作风水阴阳之术。上可入异世捉妖，下可解人间鬼魅。周二得有缘人所托，定不负其使命。
烦扰尘世，乱花迷眼。富贵繁华，魑魅魍魉，左不过黄梁一梦。立世之，且行且珍。
1
“哗啦——”一道沉重的铁链声在空中突兀地响起，垂落出厚厚的灰尘。
“真是难找呢……”林然紧了紧手中的相机，望向铁门里的古宅。
这宅子有些年头了。
林然抬头望了望铁门的右围墙处，依稀印着什么，因为年代久远，看不大清楚了，想来是这座宅子主人的名号。
林然后退了几步，抬手遮住了斑驳的太阳光。从几面扇形窗户上不难看出，这是一栋两层式的宅子，宅子被四面八方的高大围墙拦着，正面有大片空地，种满了各色的奇花异草。
看着，颇像现在的大型别墅。
“哎！小姑娘，你这是准备要干吗啊！”后面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，吓了林然一跳。
她一转头，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。
“我是考古学院的学生，来拍些照片作为实验作业的。”林然低头，恭敬地朝中年男人鞠躬回道。
“考古学院的？”老人眯了眯眼睛，“那不都是挖掘墓地的吗？怎么跑这儿来了？”
“不是的，考古分很多种的，并不完全是挖掘墓地的。”
“哦。”老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，目光望向她身后的宅子。
林然也不多做解释，这学科有些生僻，说起来怕也会引起别人的厌烦。
“请问您是？”林然望了望四周，并未见到什么建筑物，那这老人是从哪里来的呢？
“那片树林后面。”老人仿佛意识到了林然的疑惑，“我在树林后面的村子住……”
“嗯。”林然点点头，这般年纪的老人，大多喜欢幽静的生活，这不足为奇。
“你要自己进去？”老人指了指面前的宅子问林然。
“是的。”林然晃了晃手里的相机，“这是我的任务。”
“怎么没人陪你呢？没有男朋友吗？你一个女孩子家的，不害怕吗？”
“男朋友……”林然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内心只觉得生疼，她喃喃道，“是啊，我没有男朋友了……”
“那好吧。”老人并没有要陪她进去的意思，他朝她点点头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，“你要买照片吗？”
“啊？”林然愣了愣，想来这老人脑子不太好使了，她便敷衍道，“不用了，我不需要，谢谢。”
“是吗？那真可惜。”老人一脸失望，“不过我想你早晚会需要的。”说完，揣着照片嘟嘟囔囔地离开了。
“真是个奇怪的老先生！”林然望着离开的老人松了一口气，她真怕老人开口要陪她进去。
她习惯了研究的时候一个人独处。更何况，这里的资料也许杂乱得很，也或许需要耗费很多时间，她不想麻烦一个老人。
这么想着，林然拎起旁边的文件包，进了宅子。
2
刚进院子，空气里就刮来了一阵冷风，吹得林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。
要是别的女生，恐怕早就吓得跑出去了吧！林然叹了一口气，又想到了苏青冰冷的脸。
“林然，我有时候怀疑，你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。”苏青说这话的时候，林然正对着一具挖出来的骷髅研究得津津有味。
“哦，不好意思苏青！”林然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抱歉道，“我都忘了你还在这里……我刚才说过的，你要是有急事，就先去忙吧！”
“林然！”苏青终于发怒了，“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？你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吗？”
林然皱了皱眉头，没有言语。
“换个专业吧林然。这样的工作，根本就不适合女孩子做啊！”
“可是苏青，做一名优秀的考古学家，是我的梦想。你知道的，我父母都是从事这类工作的，从小耳濡目染的我对这些真的很热爱。”
“是吗？”苏青最终恢复了平静，“那么，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，分手吧！”
“苏青！”林然忙站起来拽住他，“你……能再给我些时间吗？我会尽量做些……你认为正常的工作。”
“算了吧林然。”苏青轻轻挣脱开林然的束缚，“你是离不开这些的。我真的累了，我讨厌一个人空等你的滋味；讨厌你扒拉尸体的兴奋；讨厌你坐窝在山洞里没完没了地研究；我更讨厌你吃饭都不忘背诵那些虚无缥缈的历史！这些东西，真是糟糕透了！”
“吱呀——”伴随着宅子正门的打开，林然的思绪也顿停下来。
“这……真是漂亮啊！”她站在客厅的正中央环顾四周，心里一阵赞叹。
这屋子里是西方的装扮风格。高悬明色的水晶灯，柔软梨色的真皮沙发，古典醉人的西方壁画……还有旁边柜台上的一尊战马雕像，更是颇显西方艺术的美。
“怪不得这里会被封存。”林然望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惊叹道，“这样保存完整的古宅，保持不变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3
“是留声机。”林然看着面前的东西惊喜道，“这里的女主人肯定是一个有品味的人。”
林然从背包里取出手套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面前的留声机。擦拭后的留声机裸露出了它的本色，墨色发亮，看起来是还是很不错的。
“竟然还有唱片……”抱着侥幸的心理，林然轻轻地抬起了唱臂，唱头落定，留声机里竟然咿咿呀呀扬起了京剧。
“真好……”林然后退几步在沙发上落了座，“只是喇叭有些坏掉了，声音有点低，可唱针竟然还是好的。”
沙发很软，给人一种放空的舒适，但加上时高时低的京剧声，使得这座空荡荡的房子更添了几分诡异。
“要是苏青在这，恐怕他又要说我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了。”林然闭上眼睛在心里叹息道，“分开也好，免得他总觉得我不正常。”
已临近正午，有大片的阳光从开着的厅门处挤了进来，落在已经昏昏欲睡的林然身上，让她的意识都跟着模糊起来。
“如烟，我回来了！”门突然被推开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声音洪亮地喊道。
他身穿一套半绿色军装，手持军帽，昂首阔步地从林然面前跑过去。
“这是……军阀时期的军装吧？”林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，却看不清出来人的面目。只觉得此人身上气息冷冽，想必是个厉害的角色。
“少帅，您回来了。”没等林然反应过来，又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屋子里响起。
林然顺着声音望过去，只见留声机处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女人。她皮肤如雪，柳眉微蹙，双眼含情，一双微翘的小嘴性感诱惑，让人喉咙一紧。
可就是这样妖娆的女子，却身袭一套水青色旗袍，白色细高跟皮鞋，又平生出了几分素雅。
林然看着这位集性感素雅为一体的女人惊艳道：“如此两个极端的感觉，在她身上竟贴合得无比融洽……这样的女人，男人见了怕都要疯狂的吧？若我也是这般相貌，那苏青还会嫌弃我的职业吗？”
“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，分手吧！”
想到苏青那张决绝冰冷的脸，林然一下子清醒过来。
4
阳光已经暗淡，留声机咿咿呀呀唱着京剧，宅子里仍旧是空空荡荡。没有什么少帅，也没有什么旗袍女人。
“哎！职业病又犯了！”林然拍了拍脑袋往二楼爬去，“再不抓紧时间找到资料，我今天可就要空手而归了！”
自从林然上了考古专业，她总是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梦。梦里的内容千奇百怪，且大都跟她遇到的考古问题有关。甚至，梦里的内容还会给她启发，帮她破译更多考古问题……
一般人遇到这么与现实穿插的事情，怕都会吓得睡不着觉吧？可林然却不，她会顺应睡意来获得灵感，以便得到更多的信息。
这也是林然一直都不愿意放弃这份专业的原因。她想，上天赋予她这种梦境的能力，就是为了让她解开这诸多的考古谜题吧！
想到这，林然更加理解了苏青。因为就连做梦，她都不像一个正常的人……
太阳渐落，天空中开始昏暗起来，宅子仿佛被一片乌云包裹住，显得更加灰暗。
“奇怪！书房里竟然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书面资料！”林然懊恼地放下手中的杂书，“看房间里的陈设，大概就是我梦中的军阀时期啊！能在那个时期有这么气派房子的人，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啊！怎么连点正经资料都没有？难道这次的梦和这里没有关系吗？”
透过窗户，林然已经看到下落的太阳。她叹了一口气，不甘心地拿起背包，准备离开了。
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，她却看到了一个稀罕的东西。她借着微弱的日头，走向书房里的窗帘处。那里的小桌上，竟放着一台照相机。
“这真的是一部军阀时期的照相机！”林然惊喜地叫道，“这是军阀时期德国生产的照相机，看着像是135相机……”
林然说着，话音戛然而止。因为在她的后腰处，袭来了一瞬冰冷的触感。
“放下！”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，“不然我立刻毙了你。”
林然心里大惊，后腰处的触感竟然是手枪吗……可是，后面的那个男人会是谁呢？他怎么在这儿？他什么时候来的？他手里又为什么会有手枪呢？
没等林然反应过来，后面的男人猛地从她手中夺过照相机，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怀里……
5
林然觉得，她一定是疯了。要不然，她怎么会看到梦中的那个少帅呢？
“少……少帅？”林然结结巴巴道，“是……拍电视剧……的吧？嗯？肯定是的……可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呢？”
“你看得到我？！”叶慕吃惊地看着面前结结巴巴的女人问道，“你竟然看得到我？”
他像是想到了什么，继而猛地低下头来望着自己手里的手枪，“是了，是了，手枪竟然能触碰得到你……我只是顺手指向了你……”
想到这，叶慕竟然感到庆幸。幸亏，他没有像解决别人那样解决掉她。要不然，他就错过了一次与正常人类交流的机会……
林然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的不可思议，不，不是拍电视剧的。
挺括的军装，高大的身躯，利落的碎发，刚毅的脸颊。他……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。
并且，他就是她刚才梦见的那位少帅！错不了！军装，体型，发型，都可以作假。可气息却错不了的，那种冷冽的，嗜血的气息是错不了的！这种气息，林然是熟悉的！因为刚才梦中的那位少帅，他也是如此的气息！
“你认识我？”男人望着面前呆愣的女人震惊道。
“不，我并不认识你。”林然突然放松了下来，也许，这仍旧是场梦也说不定。这种与现实穿插的感觉，她不是没有遇到过。既然是梦，她又害怕什么？
“不认识？”叶慕拿着手枪的手又紧了紧，“那你为何叫我少帅？”
“如果我说我梦到过你，又或者说，我们现在的相遇其实只是一场梦，你信吗？”
“梦？”叶慕皱了皱眉头，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。他紧皱眉头，探究的目光从林然身上滑过，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。
就在林然觉得他就要开枪的时候，对面的那位少帅突然收回了手枪，“我信。”
“你信？为什么？”林然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。这个梦做得真是奇葩，因为她竟然能和面前的这位少帅如此真实而又滑稽地交谈。
叶慕转过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，“因为我已经近一百年……没遇到过可以看见我的人了。”
“我去……”林然猛吸了一口冷气，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脏话。如果，这也算是脏话的话……
6
“你去哪儿？要走吗？”叶慕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站起来，“你不能走。”
“我……”林然无奈道，“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走。”
林然绞尽脑汁地想了想，怎么在梦中醒过来来着？甩自己几个耳光？撞墙？跳楼？
林然想着，猛地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……
叶慕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捂着右脸的女人道：“你这是什么毛病？”
“好……好疼……”林然捂着右脸龇牙咧嘴道，“不……不是梦，是真的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叶慕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孩放声大笑起来，“你可真有意思，比那些来偷东西的人有意思多了！”
“偷东西？”
“是啊！”叶慕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枪，“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不是可以卖钱吗？”
“啊！我……我没有偷东西！那个相机……相机……我只是想看一下，拍几张照片！”林然忙摆手道。
这次，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恐惧。
开玩笑！饶是她再热爱考古，也真的从来没有见过……鬼啊……且他生前可是个军阀时期的少帅啊！那段时期里，哪个少帅不是手染鲜血，杀人如麻啊！那个手枪，貌似是真的可以要了她的命啊！
“拍几张照片？”叶慕挑了挑眉，“你手里也是相机吧？用相机拍相机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不用说了。”叶慕摆了摆手，“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，我不会杀你的。”
“谢谢！谢谢少帅！”林然慌忙回道，一脸感恩。
林然这副点头哈腰的模样要是被她的同学见了，定是要笑掉大牙的。谁不知道她向来是笑不露齿、温柔淡雅的一个冰山美人啊！
可林然却不会这么想。她现在，只想尽快离开这里，离开这个少帅的身边。
“干什么去？”叶慕看着抬脚准备离开的林然问道。
“您……您不是不杀我了吗？”
“是不杀你啊！”叶慕把手枪翻来覆去耍了几下，“但我说让你走了吗？”
“完了完了……”林然一脸的欲哭无泪，“那您想让我怎么样？”她想，如果她赶紧逃开的话，能逃出去吗？
事实上，她也这么做了。因为，她实在是太恐惧了……
7
半个小时后。
“还跑吗？”叶慕好整以暇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林然问道。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跑了……”该死的，无论她往哪个方向，都会回到这个书房里！那……如果从窗台上跳下去呢？
“我劝你不要想太多了。”叶慕看着望向窗台的林然念道，“甩个耳光你都疼成那样了，要是你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去，那不死也废了！不过也好，死了变成鬼魂也可以跟我做个伴儿。”
“我……”林然看着面前悠闲自在的男人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。
“好了，现在告诉我，你叫什么名字。”叶慕又接着说道，“老实点说。你知道的，我们这类人审犯人也是很有一套的！”
“林然。”林然气结，但只能老实回答。
“很好。”叶慕点点头，“你多大了？来干什么的？现在是多少年？我是处于什么时代的？外面又是什么情况？”
“你突然问这么多，让我怎么回答！”林然没好气道。
“那就一个一个回。”
“可是我没有力气了，我都快饿死了！你是不需要吃东西，可我不行！”
“真的不愿意说？”叶慕的眸子冷了冷，再次拿起了手中的手枪。
“你杀了我吧！”林然叹了口气，平静地回道。
“嗯？你不怕死了？”
“我被你困在这里，生不如死。”林然被他耍弄了那么久，早已经过了恐惧的时候。她得知自己不能跑出去了，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卑躬屈膝，垂死挣扎了。
“你可真像她。”叶慕突然蹲下身来，直直地望向林然。
“你……你要干什么？”
“男人跟女人，还能干什么？”叶慕说着，眸子变得更深了。
“你有病啊你！”林然猛地后退几步，“那我会立马死掉，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“你还可以选择继续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叶慕站起来，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。
8
林然望了望一脸戏谑的男人，只得败下阵来，一点一滴地回答他的问题……
这位少帅问题很多，可她也只能认命地尽量回答。等到他不再发问的时候，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。
“你现在满意了吗？”林然冷冷地望着黑暗里的男人。
“这么说，我叶慕真的已经死了很多年了？”叶慕的声音低低传来，让林然心里一紧。
“你……叫叶慕？”林然看着面前突然颓废的男人不由自主地问道。
“不错，怎么？你听说过我吗？”叶慕突然抬起头，“你有在你的书上看到过我吗？我在山西那边是有点名气的！”
“啊……”林然尴尬地笑了笑，军阀时期，各地的势力突起，就连一个土匪头子都可以自称为少帅，哪里会真的每个都记载呢？
“怎么？你并没有听说过我的任何消息？”
“并没有。”林然心一横，实话实说了，“那么多小军阀，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录？而且，你那么年轻就……死了，更没有什么作为了。”
“也对。”出乎意料的，这位少帅并没有什么怒气。林然不自觉地就对他刮目相看起来。能得到少帅的头衔的人，绝不是平庸之辈，自然也就不会是非不分，听不得逆耳的话了。
林然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男人突然想到，若他不是英年早逝，现在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？
想到这，她又开口问道：“你怎么死的？……又怎么会一直待在这座宅子里的呢？”
叶慕抬起头，半晌才说话，“我也不知道。这里，是……我的别院。我杀的人很多，想杀我的人也很多。”
林然听了面色一顿，不再言语了。
9
“那你，有没有听说过……如烟这个名字？”叶慕突然开口，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渴望。
“如烟？”林然为难地想了想，他说的想必是梦中的那个旗袍女人。可是，我在书上也并没有看到过有关她的记载啊！
那样的年代，男人尚不能有条活路，更何况女人呢？
“是！”叶慕突然站了起来，“她叫如烟。你有没有听说过她？她是一个很有名的角儿！”
“啊？”看到叶慕渴望的眼神，林然忙转过身去，“好像……好像听过……是……是跟什么京剧有关吗？”
她想，若她说不知道，叶慕肯定会更加失望，比没听说过他自己还失望。因为，饶是那么短暂的梦中，她都能感受到他对如烟的疯狂眷恋。
“没错！没错！”叶慕突然奔过来扶住她的肩膀，“她是平城里最有名的京剧一角儿！那你快跟我说说她的事情，她的一生是怎么样的？”
“这……”林然顿时后悔起来，这让她怎么说下去？
“快说！快说！”叶慕摇了摇她的肩膀，像个等待吃糖的孩子。
“她……她很漂亮。”林然慌乱地别过脸去，“倾国倾城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我的女人，自然天下第一，独一无二。”叶慕自豪地笑道，没有一点儿的难为情。
“你对她可真好。”林然抬起眼望向比自己高一头的叶慕，“她是幸福的。”
在以前，戏子是很不受人看好的职业。更何况，是在那混乱的军阀时期。如烟能得这么一位爱护她的男人，也无遗憾了。
“你也很好，很好。”叶慕看着被自己钳制下的林然不自觉道。他望了望搭在林然肩膀上的手心里很是欢喜，在这里那么多年了，终于能触碰到人了。
而且，还是一个和如烟性格如此相像的女人……
10
“林然——”
两人正对望着，突然被一声呼喊打断。
林然尴尬地挣脱掉叶慕的束缚，急急朝声音寻去。
“苏青……”林然惊诧地望着来人，一脸不相信，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你自己跑到这里来干什么？”如叶慕所说，苏青并没有看到叶慕。
林然望了望旁边的叶慕，只见他眉头紧皱，满脸烦躁。她生怕他会做出伤害苏青的事情，于是忙出声回道：“我去哪里，好像与你无关。”
苏青听了一愣，“你……你怎么了？”
“什么怎么了！”林然冷冷道，“你不是和我分手了吗？”
“林然……”苏青看着面前执拗的林然满脸疑惑，不过才一个月不见，她怎么对我这么冷淡？
继而，他低下头来回道：“对不起，我不该那么说你的。我听说你一个人跑到这边收集资料，我很担心你。”
林然心里一动，却猛地大吼道：“谁需要你的关心了！”
“林然，你怎么了……”
“你赶紧走吧！”林然狠狠推了一把苏青，“我现在不想看到你！”其实，林然知道，这并不是苏青的错。她想，是谁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像她这般吧！
她真害怕。她真怕叶慕会对苏青做出什么。为人的时候，他就已经是个杀人如麻的少帅了。更何况，他现在又是一抹鬼魂……
想到这，她就更加疯狂地推搡苏青，企图让他立刻离开这里。
“林然，我……我真的很抱歉。”苏青最终下了楼，“我在楼下等你，一直。”
“演完了？”叶慕冷冷的声音传来，让人毛骨悚然。他现在很烦躁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。
“我求你，放过他！”林然转过身来，满脸乞求地看着叶慕。
“哼！”叶慕没有说话，他只冷冷地拉过林然的手臂，毫不犹豫地拿起匕首朝那里划了一道口子。
“啊——”林然吃痛，却不敢出声。血液流出，滴落到叶慕的手心上。
叶慕握拳收住血液，“你先回去吧！明日再来。记住，不要妄想逃脱，那会给你的亲人朋友带来灾难。”
“嗯。”林然自然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，她只皱着眉头盖住伤口，平静地往楼下走去。
“林然。”刚出大门，林然的耳边突然传出叶慕的声音，“他配不上你。”
林然愣了愣，拉起旁边的苏青，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……
11
XX小吃店。
“你确定要吃这个？”岑野看着面前拥挤的小吃街再次发问。
“是！是！是！”珊瑚没好气地连声回道，“你已经是第三次这么问我了。”
“可这个到底有什么好吃的？”
“它又可爱又美味，你懂什么！”
岑野看着面前一脸兴奋的珊瑚扶额，“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吧？十份啊，你吃得完吗？”
“不是我一个人吃的！有一半是给笑笑的！”
“你们都爱吃这个？”
“当然，我想没有女生会拒绝章鱼小丸子吧？”珊瑚边说边满脸兴奋地往摊子那边挪。
“还是不能让你和笑笑老待在一起……”岑野看着面前性格突变的珊瑚无可奈何道。女人果然都是吃货，只要遇到吃的，性格再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也会迅速打成一片。
“哎呦……”岑野正想劝珊瑚慢点，却被后面的人给猛推了一下，差点就要摔倒了。
“抱歉抱歉……”没等他开口，身后就传来了道歉的声音。
“没什么。”岑野朝着后面道歉的男生摆了摆手，“怎么？你也要买这个？”
“真难以置信啊！”男生并没有理会他，他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，望向了前面的人群。
顺着他的目光，岑野看见了一个女孩儿。那女孩与自己年纪相仿，正急哄哄地抱着一堆小吃往外挤。
“不用这么不可思议。”岑野好笑地朝男生摆了摆手，“女人遇到好吃的，不惜一切代价也是要抢到的。”
“可她以前，从来不愿意吃这些啊……”
岑野摇了摇头，没有再多言语。珊瑚以前又何曾吃过这些？她一个女鬼都抵挡不住这美食的诱惑，更何况是一般女人了！
“苏青，你先回去吧！我还有事情先走了！”抱着一堆小吃的女生路过岑野这边的时候，朝身后的男生叫道。
“那我们先走了！”男生朝岑野打了个招呼，忙追了过去。
“这是……”女生从岑野身边跑过去，他才发觉不对劲儿。他很想出声询问一下，可女生却已经跑远了。
“别看了！”珊瑚没好气地把打包好的小吃塞给呆愣的岑野，“你真是不浪费一丁点儿看美女的机会啊！”
“珊瑚……”岑野不自然地理了理手中的打包盒，“我下次真的不能再派你和笑笑一起出任务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珊瑚一脸无辜地问道。
岑野一本正经地回道：“因为你越来越不正经了。”
“啊？”珊瑚抿嘴咳嗽了下，“哪有……那个，你放心好了，不光你自己看出来了好吗？我已经把名片留给刚才那个女生了。若真的有需要，她会来找我们的。”
“嗯。”岑野满意地点了点头，“原来你不是真的只想到吃啊！”
“那是自然了。”珊瑚说着，慢悠悠往前面挪了挪。
“你还要吃？！”岑野看着往另一个小吃摊挪去的珊瑚无可奈何道，“我收回刚才那句话，关于吃，你是再认真不过的了。”
12
“这些是什么鬼东西？！”叶慕看着面前一堆乱七八糟的塑料盒紧皱眉头，“你确定这是吃的吗？”
“当然了！”林然没好气地咬了口鱼豆腐，“不然我干吗要吃它？”
“你看起来那么瘦，没想到能吃那么多。”
林然咬鱼豆腐的嘴顿时抽了抽，这男人每天大清早就让自己来这里，几乎近晚上才回去，她不多吃点，是要做个饿死鬼吗？
“好吃吗？”叶慕拧了拧好看的眉头，一脸好奇地发问。事实上，他怎么也看不出这些东西是可以吃的……
“要不你也吃点？”林然听了，忙拿了一根鱿鱼丝递了过去。
“算了吧！我还想好好活几年。”
“啊？哈哈哈……你一个鬼魂，还说这样的话！”
“呃……”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有点搞笑，叶慕也不好意思笑了起来，“这些天与你在一起，我都快以为我是个正常人了。”
“说起来，也真是奇怪……”林然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美食，“为什么我能看见你？又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能感受到你那把冰冷的枪？”
看到林然突然哭丧的脸，叶慕抬眸悠悠道：“和那些鬼魅手段相比，你应该庆幸能感受到这把枪，至少你能实实在在地看到是谁在操控它。”
林然猛地就打了个冷战。叶慕这么说，她立马就想到了那天怎么走都要回到书房里的事情。那就是传说中的“鬼打墙”吧？老天，那真是太可怕了。
“老实说，你是不是用这些手段吓走了很多人？”
“嗯。我记得还有几个曾被我吓死的呢！”叶慕说着，在椅子上找了个看似较为舒服的姿势。即使，他根本感觉不到什么……
“你说什么？”林然猛地站了起来，“吓死？！”
“对啊。”叶慕随意道，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“他们怎么了你要吓死他们？”林然冷冷问道，“即使是来偷东西的，也罪不至死吧？你已经是个游魂了，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！”
“林然，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？”叶慕正了正身形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林然死死地望着他，没有言语。是了，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，他本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。人命与他，本就没有什么意义。
半晌，林然的眸子低了下来，“抱歉了，叶少帅。”
叶慕看着突然冷淡的林然心里一动，愣在了那里。他下意识想解释，可看着一脸漠然的林然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13
林然睁开眼的时候，已经是早上十点了。
昨晚与叶慕的不欢而散，让她难以入眠。
林然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臂，那里的伤口已经在愈合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。自遇到叶慕的那天，已经半月有余了。
半个月的相处，让林然几乎忘记了叶慕的身份。许是他长时间没遇到可以交流的人，他对林然倒没有什么不好。
他们之间的相处，不过是林然喋喋不休地讲述现在的时代，而叶慕细细聆听。偶尔，他也会提几句自己那个时代的事儿。不过，却是少之又少的。
这样的叶慕，并没有什么让林然不安。他需要交流，仅此而已。可昨晚的交谈，让林然心里猛地恐慌起来。说到底，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少帅的鬼魂啊……
“林然！林然！”门口传来敲门声，不用说，又是苏青。
林然叹了口气，并不想开门。她想，过一会儿他就会自己走的吧！这么一想，她竟然惊讶地发现，她好像已经不在乎苏青了……到底是什么原因呢？
猛地，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叶慕那张冷酷的脸……她连忙甩了甩头，驱赶掉这奇异的念头。
林然赶到别墅的时候，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。因为苏青的关系，她很是烦乱。
“你怎么现在才过来？”林然刚进门，就听到叶慕的声音冷冷传来。
“我……”林然还没有开口，便被叶慕一把拉进了怀里，“别出声，有人进来了。”
叶慕的话音刚落，楼下便传来了声音。听起来，像是两个男人的声音。
“哎哎哎！快来！这个战马不错耶！”
“还行吧……”
“我早跟你说了，这地方没人看护，东西都是手到擒来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没错……可我听人说这里有脏东西呢……”
“哎呀！少来了！都什么年代了！走！楼上看看！”
男人话毕，便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。
14
脚步声渐行渐近，林然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脚步声踏到二楼的台阶时，冷风乍起，她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，嗜血冷冽的气息越来越浓烈，身后叶慕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冷。
林然知道，这是叶慕生气了。
“你别生气……”林然颤抖地开口，“他们……他们只是一时糊涂，你……你别杀他们行不行？”
没等林然说完话，书房的门就被推开，两个中年男人赫然走了进来。
“你……你是什么人！”其中一个男人看到书房中独自一人的林然大骇，“你是人是鬼！”
“你这破胆儿！”身形稍强壮的男人朝同伴儿吼道，“就他妈一娘们儿，你就怕成这个熊样儿！就这货色……”男人话未说完，脖子上便传来一袭让人窒息的禁锢感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男人结巴着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啊啊啊……鬼啊……鬼……”另外一个男人本来就惧怕鬼怪，眼下看到同伴儿如此早已经吓破了胆，连滚带爬就往楼下逃去。可是，他的脚刚抬起，背后就传来重重一击，他立时便吐了一口鲜血。
林然呆呆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，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叶慕，嗜血而兴奋，冷漠而狠毒。看到两个男人的惨状，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，眼睛里却迸发出骇人的狂热。
“放开我……”林然看着他手中即将断气的男人忙回过了神，朝叶慕扑了过去。
“叶慕！叶慕！快放手！”林然大叫着朝叶慕跑去，可还未触碰到他，便被他的怒气波及，一下子震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，鲜血立时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。
“叶慕，叶慕……不要……不要这样……不要……我害怕……你不要这个样子……我害怕看到你这样……”林然看着面前疯狂的叶慕抱紧了双臂，无助地摇头哭泣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周身的风渐渐停止，空气里又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15
“林然……”叶慕蹲下身子，右手朝林然流血的额头上摸去。
“你别过来！”林然猛地后退了几步，“你杀了他们是不是？是不是！”
“你流血了。”叶慕对林然的话无动于衷，只欺身靠近了她。
“你说啊！”林然胡乱地拍打着靠近过来叶慕，“你是不是杀了他们！你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！那是人命！人命啊！”
“林然！不准再闹了！”叶慕猛地拽住林然挥舞的手臂，“你流血了。”
林然抬眸，一眼便撞进了叶慕那双清冷的眸子里。林然心里一动，身不由己地便扑进叶慕怀里，悲声痛哭起来。
她不知道她在哭什么。为那两个男人哭吗？可她为什么要扑进叶慕怀里呢？为他们报仇雪恨才对啊！可那两个男人也是有错的对不对，是他们有错在先啊！
想到这，林然哭得更大声了。她没有理由为叶慕开脱，饶是那两个男人有错，但着实罪不至死啊！可她却在为叶慕这个杀人凶手找借口。
她想，她一定是疯了！竟然会倾向于一抹鬼魂！一抹杀人如麻的鬼魂！
“疼吗？”叶慕淡淡的声音，打破了林然的遐想。
“叶慕，在遇到我之前的时候，你在这里每天都干什么？”林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。
“不干什么，就这么待着。”叶慕轻启薄唇，平静地回道。
听到这样的答案，林然竟觉得分外心疼。宅中百年，无一人交流，就这么待着。这是何等的无奈，何等的孤独啊！
林然五味杂陈地从叶慕怀中退了出来，抬手间却触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“这是……那个小相机？”
“嗯。”叶慕淡淡地拿出胸口处的小相机，“这是如烟……最后留给我的东西。”
林然的手指缩了缩，后退着靠到了后面冰冷的墙上，心里一片潮湿。
怪不得，那天她只是想看看相机，他都要拿枪要杀了自己……
“少帅对如烟，果真是用情至深啊……”林然看着小心翼翼护住相机的叶慕苦笑道。
“呵呵……”叶慕突然轻笑起来，“我的如烟，自然值得我为她如此。”
16
叶慕到现在都忘不了，初见如烟的那惊鸿一瞥。
那日，桃花树下，一袭绿衣，抬眸蹙眉时，轻声细语间，顿让世间万物失了颜色。
从军数年，刀光血影，亲历生死，杀人如麻。这样让人闻而生畏的叶大少帅，第一次动了心。
他为她包下整个平城的戏园，为她寻来各色出彩的戏服，为她学习那些咿咿呀呀难懂的腔调，甚至为她不惜舍弃所有，只为与她归隐山林，白头偕老。
“我们约定，我打完这场仗就卸甲归隐，再不问世事。而她，则被我先提前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待我的汇合。临行前，她请来了城中有名的照相馆师傅，为我拍照留念，作为她思念之物。”
叶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手中的照相机，“可惜，我不知道何时何地何因被困在了这里，再也出不去了……想来，我已经战死沙场，无缘与如烟了。不知道她，在那样的年代怎么存活，也不知道她，会不会被我的敌人所……”
“那我呢？”林然突然开口。
“什么？”叶慕被林然猝不及防的问题愣住，不知她为何意。
林然的内心却掀起了轩然大波，怎么也停不下来。叶慕喋喋不休诉说如烟的时候，她的思绪越来越偏激，越来越愤怒。她第一次讨厌起了一个女人，一个虽去世多年却风华绝代的女人……
“我说我，算是你的什么人？”话说了出来，林然内心竟突然平静下来，“叶慕，我喜欢你。”
此时的林然，内心豁然开朗。没有错，她疏远苏青，惧怕叶慕的嗜血，讨厌绝世的如烟，都只有一个原因。
她林然，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个……男鬼。她知道这太过荒唐，本不该宣之于口的。可一向简单直白的林然，就这么问了出来。她想问，且想听到叶慕的回答，无论好坏。
许是没有想到林然这么直接，叶慕竟愣在原地，一动不动了。
“你喜欢我吗？”林然的手猛地拽住叶慕的胳膊，“你说实话。”
空气突然凝固起来，只留林然一个人的呼吸声在书房里流动。
“你疯了。”叶慕挣脱掉林然的手站起身，“你是人，我是鬼。再说了，自始至终，我唯一的牵挂只有如烟罢了。”
“嗯。”听到答案的林然并没有任何一丝意外，她只平静回道，“你既有缘看得到我，我必定竭尽所能，了却你心中的遗憾。”
说完，林然随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，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书房。
17
接到林然电话的时候，珊瑚正与岑野整理最近的电台资料。
“怎么了？”岑野望着面色凝重的珊瑚问道。
“是那个女孩。”珊瑚回道，“那个在小吃街遇到的女孩。”
“怎么？她请我们作法收魂吗？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珊瑚顿了顿道，“她还希望我们能破解这个鬼魂的死亡之谜，了却他心中的遗憾。”
“嗯。”岑野拿起了旁边的背包，“既然遇到了，就该是我们解决的。”
18
夕阳落尽，古宅里更显阴森寂寥。
透过昏暗的天光，林然望向了二楼书房的窗子。那里黑糊糊的，什么都看不见。可她仍旧觉得，叶慕正在那扇窗子的后面注视着她。
林然心里蓦地一动，那百年之日，叶慕是不是也只能站在窗前，孤独地朝外眺望呢？
“放心进去吧。”珊瑚看着面前踌躇不前的林然说道，“我们已经知道了大概，只需要确定一下即可。”
“嗯。”林然点了点头，率先进了宅子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？”叶慕看着进来的三人拧眉问道。
“没什么，只是想了了你的牵挂罢了。”林然说着，便退到了岑野和珊瑚的后面。
“叶少帅你好，我们是风水师，又名阴阳师，受林小姐所托，来帮你度世。”珊瑚上前一步，解释了来意。
“哦？”叶慕冰冷的目光朝旁边的林然扫了一眼，见她低眸不语，他笑道，“你半个鬼魂之身，也敢称阴阳师？真当我是百年前的老古董吗？”
“这就不劳您费心了。”岑野轻手把珊瑚拉到身后，“您需要知道的是，我们可以帮你重回如烟身边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能帮我？！”叶慕挑了挑眉毛站了起来，“此话当真？！”话毕，叶慕自己都吃了一惊。这么多年了，他唯一的夙愿仅这一个，可他听到能回到如烟身边的时候，竟然有点抵触！
他知道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倔强而执拗的女孩。他按捺住朝林然望去的念头漫不经心道：“若如此，那真是极好了！”
“你若是相信，带上你的相机，便随我来吧！”岑野说着，便递给叶慕一张符纸，示意他随他出门。
半晌，一行人来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。叶慕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一切，这么多年了，他竟然，竟然真的走出了他的别院！这真是令人欣喜。叶慕想，也许，面前的这个男人真能解开他死亡之谜也未可知啊！
想到这，叶慕忙感激地朝林然望了过去。林然却丝毫不回应他，只朝旁边的岑野发出了疑问。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？！”林然看着面前的小树林很是吃惊，“这到底怎么回事？怎么树林后面是墓地！”
“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这么一个事情。”旁边的岑野开口道，“近现代前期，相机还很少少见。甚至有人说，相机是个不祥之物，万不能去使用。否则，快门落定，人的魂魄便会被锁在里面，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岑野的话音刚落，叶慕的手便颤抖地摸向了胸口处的那部315式小相机。
“其实，这个事情源于一个鲜为人知的法术，锁魂术。”岑野继续道，“相机使用前，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，布了阵法，快门按下，阵法被锁死，被照之人的魂魄便会被锁在里面，随相机存活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叶慕猛地咆哮道，“你在胡说什么！如烟怎么会害我！”
“少帅，你先听我说完。”岑野安抚道，“这个法术其实实在算不得什么邪恶之法，因为它只会锁住人的魂魄，却不会要了这人的性命。而打开这法术之门，便是那张拍出来的照片。”
“照片？！”林然猛地叫道，“那个老人！向我兜售照片的老人！”
“没有错。”岑野望向面前的一排排墓地，“那个老人，多半是布阵之人死后的一缕意念，用来守护打开阵法的照片的。剩下的事情将由我和叶少帅完成，珊瑚，带林小姐离开吧！”
19
半个时辰后，岑野在这大片墓地中寻到了一座无名墓碑。
“果然如此。”岑野上前，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符纸点燃，而后倒地跪拜，诚心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岑野的身形刚落定，墓碑就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。只转眼间，便轰然倒地。那些碎石瓦砾中，一个黑色匣子赫然在目。
匣子很是陈旧，是用梨花木雕刻的，小巧而精致。
“这是……这是如烟的匣子！”叶慕忙扑过去抢过匣子，“这是她随身不离的匣子！”
叶慕说着打开了匣子，一张黑白照片立时映入众人的眼帘。上面，赫然是叶慕的照片！旁边，还有一封黄皮信封……
“少帅，千言万语，奴家也无法连贯。奴家在遇到您之前，早已经心有所属。无奈世道混乱，奴家身份卑微，恐为心爱之人带来灾难，故而不敢拒绝少帅。
“且少帅对奴家又是百般宠爱，万般疼惜，奴家又实在不忍辜负。所幸，得有缘人点化，愿以二十年阳寿来做此法，将我下世托付给少帅，才能不负君来不负卿。”
“原来，真是你如此对我……”叶慕紧紧攥住打开的信封，泪如雨下。
“她并没有要你性命的意思，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术，想来她也是花尽心思让人完成的。她只是给了你新的选择。”岑野念道，“还好你为魂魄的这些日子并没有过杀戮，也只是惊吓了几个人而已，无伤大雅。
“人活在世，百年为一轮回。毁掉照片，你便可回到那个年代的照相时间，人物都未改变，只当做了一场梦。毁掉相机，你便可留在当下，与今生的她共度余生。”
岑野说着，望了望不远处被珊瑚阻挡住的林然。
“怪不得，怪不得她总说那样的话。”叶慕说着，回想起了如烟经常读的那首词，“世间哪得双全法，不负君来不负卿。”
“如烟，二十年阳寿。”叶慕失声，“若你对我明说，我未必不成全你们呐！”
20
“你怎么了？”林然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叶慕忙问道，“到底怎么回事？岑先生对你说了什么？怎么珊瑚姑娘也急匆匆走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叶慕揽住惊慌的林然虚弱地回道，“他们有事先走了。”
“是吗？”林然紧皱眉头，“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呢？老人呢？照片呢？还有……如烟呢？都怎么解决的？”
“没有如烟。”叶慕双手猛地钳制住林然的肩膀，“从今往后，只有你，只有林然。”
“你……你在……说什么？”
“林然，本少帅与你一样。不爱我的人，我是决计不会勉强的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？”林然急得快哭了，“到底说谁？谁不爱你？什么勉强不勉强的？”
“好了，你太吵了。”叶慕轻轻抱住林然，“安静点……”
夜幕降临，万籁俱寂，一轮明月高挂空中。